MBA人物：七十老妪学MBA只为活个明白

　　1998年，日本大阪，一位80多岁的老人经过论文答辩获得博士学位，日本媒体大大报道了一番。1999年10月下旬，北京媒体聚焦对外经济贸易大学，99企业管理研究生课程班里一位70岁的女学生王文华。王文华在工业战线19年，经历了计划经济、市场经济。

　　 此番做学生，身着红毛衣的王文华说：“想搞清楚市场经济怎么回事儿，活个明白。”免去王文华学费的工商管理学院代院长张新民赞誉她：“中国老人开始走向自我完善、自我愉悦的终生教育之路。”

　　■弃学从政身不由己

　　一个人所选择的言行总有他内在的合理性。王文华在70岁时读“MBA”的选择，是因她有50年想系统读书而不得的夙愿。

　　1949年，在北京贝满女中是地下党员的王文华，服从组织决定去了北京市青委（青年委员会），时年20岁。此前她的理想是“做个土木或机械工程师。”考大学的梦就此云散，但读书情结没有了断。此后又被组织派到铁路局做青年和党务工作。因工作繁忙，错过了做调干生的机会。50年代，她进人民大学夜大学学马列主义基础，仅一年，再因不得脱身的忙碌而中止。因忙碌而疲惫而困倦，她尝试抽烟解乏，后上瘾，如今烟龄40余年，一天一包。60年代，北京市在发展工业的大环境下，她被调到朝阳区委工业部。“文革”前，她在人民大学学过短暂时间的“企业管理”。1965年她任北京市金属结构厂党委书记。作为一把手，她的指导思想是：“抓生产。工厂是出产品的，是创造财富的。”重点抓技术科。因这一指导思想，在隔年而至的“文革”风暴中，她，王书记授人以柄，戴上了不抓革命，只促生产，“唯生产力论”，“走资派”的帽子。戴着两顶帽子被斗了6年半，关进厂办监狱一年。她想过死，但北京市主管工业的书记郑天翔的话救了她：“我有错没错，十年以后看。”国运开始逆转时，王文华面对天地变，抱个人委屈，患得患失。到后来，她把自己与国家的命运拴在了一起。“刘少奇都打倒了。黑的说成白的，白的说成黑的，这个国家究竟怎么回事？”支撑王文华苦熬的是想看到十年后的中国和走背运者的明天。

1972年王文华获得自由身，但有尾巴：“帽子还在群众手上，不老实还给你戴上。”如螺丝钉般，一生服从组织调动的她，最后一次被组织安排在矿山机械厂（北京叉车厂前身），在车间改造半年后，本色绽放，当家做主，成了1000多人的厂长。1973年始，王文华不顾“帽子还在群众手中”的威胁，顶着批判“走资派还在走”的劲风，心里发狠：“管他呢，大不了再进牛棚，反正老子尝过了。”她又走上狠抓生产的险路。

　　1999年8 月，王文华得知她朋友的弟弟报名学“MBA”，她试探问询“我也想学，但不知学校收不收我这么大岁数的？我不要文凭，只想弄懂市场经济规律，对照着反思自己过去的得失。我不能稀里糊涂活在新世纪里，明明白白的，心里透亮。”对方回话：“收。”于是王文华报了名。10月9日开学典礼这天，她怕惹人注意，没有签到，始终在一角落里静听。典礼结束，老师介绍该班情况：“95％40岁以下，5％40岁以上，还有一个特殊学生，她70岁，和我们奶奶岁数一样。”不得已，王文华站起来，向大家三鞠躬。

　　哗———一片掌声。

　　工商管理学院、途锦企业管理研究所免去王文华学费17050元，赠送全套书籍和资料。代院长张新民说：“我们生活的社会已是必须终生学习的社会，王文华给自我完善，老有所用的老年人带了个头，我们赞赏和鼓励她这种活到老学到老的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。”

　　叉车厂的老人们一点儿不吃惊王厂长70岁还上学：“她就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。”

　　10月30日上课，有四门课程———政治经济学、高级商务英语、国际财务会计、西方经济学。这天王文华带着听讲机坐在第一排。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讲了6个小时，对应着老师讲的每一个理论、概念，她脑中迅速闪回着1979－1984年她亲身经历过的市场经济。理论联系实际的课程，她感觉：“很过瘾。”教会学校出身的她吃惊英语听说的老底于50年后仍可享用，需要下工夫的是要背诵大量商业词汇。会计课程，她不陌生。看报表分析报表做决算，曾是她做厂长时的“功课”。难的是西方经济学里的数学。王文华的办法是看美国入门教材《经济学》，文字叙述诠释了费解的数学公式。

　　课间休息，身着红毛衣，长辫盘头的王文华到楼道里摸出烟，身边立刻聚拢了烟友。王文华与同学谈500强。“500强”，王文华弹烟灰，“咱们习惯讲规模，重要的是强不是大。真正的效益要看一个人创造多少利润，1元人民币的投入产生多少产出……”对11月15日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，她喜忧参半：“从长远看利大于弊，国企眼前有阵痛，机遇挑战并存……”10月8日，贝满校友聚会———为国家50岁，为毕业50年。“可亲可爱我贝满，敬业乐群我校训……”王文华在50多名白发人中唱着校歌。敬业、乐群，王文华口吐烟圈，仰头笑———“我这一辈子啊，允许干的时候都是甩开膀子干，敬业没得说；与大家同乐，我主观上是这样的，但不知别人怎么看，我想差也差不到哪儿去。”